第13章 引狼入室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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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唱红脸，一个唱白脸。
直到站到熟悉的颐园街裴家门口，魏远志才明白这几个日本人的分工，也对自己的未来产生恐惧。
他当了几天摆设，突然变成香饽饽，明摆着没什么好事。
小野将军冷着脸盯着他，仓田顾问满腔热忱，目光如火……两人并不觉得自己贸然上门有什么奇怪，也毫不担心堵不到裴家兄弟。
果然，看门人一看到小野将军仁丹胡子这张脸，吓得魂飞魄散，哪敢让他们等，打开门就把人往里面引，而暗里其他人早已飞奔去报信。
三人来到客厅，裴家兄弟早已不慌不忙迎出来，一番介绍寒暄之后请两人落座。
一贯颐指气使的裴六爷在两人面前跟鹌鹑似的，大气也不敢喘，倒是裴玉珏算知识分子，场面上要灵光很多。
“听魏桑说，你们裴家一直在做善事，很不错嘛。”
仓田顾问说的中国话带着一点天津口音。
魏远志只想高呼冤枉，他刚刚才入职，劈头被人一顿砍，至今惊魂未定，哪里跟谁得上话。
裴玉珏丝毫不乱，深深看了魏远志一眼，连连称是。
“魏桑，你来说说看，下一个善事想做什么？”
这一句，是小野将军用日语问的。
话音刚落，三双眼睛齐齐落在魏远志身上。
魏远志哭笑不得，连连摆手，“我们一大家子，自己都养不活，真的不知道怎么做善事。”
“翻译！”小野将军满脸不快，仓田顾问也皱了眉。
魏远志心头暗惊，打起精神翻译给两人听。
裴六爷目光如刀，似乎要在他脸上戳出个洞来，等他说完，随即冲着小野将军毕恭毕敬道：“将军，请问您有什么吩咐？”
魏远志翻译完毕，小野和仓田交换一个眼色，仓田露出和善笑容，冲着魏远志微微点头，“很好。”
他只说了两个字，魏远志再次傻眼了。
裴玉珏起身正色道：“只要我们兄弟能办到的，一定尽力而为。可惜的是，今年收成不好，我们的慈善救济所收了许多孤儿寡母老弱病残，到现在还源源不断收人，以我们兄弟微薄之力，真是举步维艰……”
“不过，”裴玉珏环顾众人，“二位将军，不必为我们慈善救济所担心，满洲国总理已经表示要给我们提供一些帮助。”
魏远志赶紧翻译完，小心翼翼躲在一旁，以免被战火殃及。
一片沉寂，小野将军用手指敲击着桌面，听起来有万马奔驰。
仓田重重咳嗽一声，不知道手下怎么动了，茶杯落地摔碎了。
“对不起！”魏远志慌慌张张向前一步，准备收拾残局。
仓田推开他霍然而起，冷冷道：“你们兄弟的意思，是我们大日本帝国对你们不好？”
“不敢不敢，我们兄弟不是这个意思，您误会了。”裴玉珏看了看魏远志，“孩子，再去拿个杯。”
他的口气慈父般温柔，好似魏远志真的是他的儿子。
“就是，您要是待我们不好，我们兄弟哪来这么好的日子过，哪来的大房子大车子，对吧？”裴六爷也笑容可掬，“小魏，把我的话原原本本翻译给将军听！”
听完魏远志的翻译，小野将军拊掌而笑，“裴六爷就是裴六爷，说话中听。”
一通热闹之后，气氛顿时缓和下来，裴六爷领着两人参观，裴玉珏目光示意，将魏远志拖到最后才走。
无人的走廊，裴玉珏揪住魏远志，气急败坏道：“你怎么把人弄家里来！”
“他说来就来了，我也不知道是来这里。”
“他到底要多少，你心里有数没。”
“要不，我私下问问。”
“来不及了，瞧瞧他那样子，不敲诈个大头，今天不会善罢甘休。”
“真的不是我说的，我真的不知道他要来……”
裴玉珏拍拍他肩膀，笑道：“我知道，你别怕，大不了给点钱打发，这个世道还没有钱摆不平的事情。”
魏远志茫然点头。
“他们喜欢什么，吃喝嫖赌抽，还是喜欢古董字画，总得有一样吧。”
“听说他们生活非常俭朴，也从不沾女色，今天这是怎么……”
裴玉珏一愣，脸色灰败转身。
这个时候，魏远志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询问裴醒和琥珀的婚事，只得恹恹地跟了上去。
走到书房门口，裴玉珏脚步一顿，回头看了魏远志一眼，笑容满面道：“裴醒要调去长春，再说你父亲刚刚过世，不适合办婚事。”
魏远志脑子里轰隆隆作响，无言以对。
裴玉珏拍拍他肩膀，“婚事办不了，你跟琥珀还是我的孩子，你们好好工作，不要出什么岔子，我没办法向你父亲交代。”
魏远志连连点头，一个字都不想说了。
书房内，小野将军正襟危坐，仓田站在书桌前装模作样写书法。
一面东风百万军，当年此处定三分。汉家火德终烧贼，池上蛟龙竟得云。
江水自流秋渺渺，渔灯犹照获纷纷。我来不共吹箫客，乌鹊寒声静夜闻。
仓田是个中国通，字写得确实好，裴六爷一边叫好，一边不停瞥向深藏不露的小野将军，心里直打鼓。
“你来！”仓田将笔交给裴六爷，裴六爷没办法，只好写了一个应付场面的龙字。
裴玉珏和魏远志走进来，仓田连忙冲着魏远志一指，“魏桑，来看看，这个字值多少钱？”
魏远志呆住了。
裴六爷和裴玉珏都变了脸色，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魏远志。
魏远志没奈何，只得凑过来，每个字都很好看，可是所有的字凑在一块嗡嗡有声。
“婚事办不了……”
“办不了……”
“多少！别傻看着！”裴六爷不耐烦了。
“我觉得值五万吧。”魏远志突然露出近乎自暴自弃的苍白笑容。
他以为凭着自己的乖巧听话能够让裴家高看一眼，得到谈判的机会，为琥珀争取一线生机。
如今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，婚事办不了，他该怎么回去面对琥珀。
他用中文说了一遍，又用日语说了一遍，用的是东京腔，说得清脆漂亮。
小野将军略一点头，有了一丝笑容。
看来今天不出点血是糊弄不过去，裴六爷满头是汗，突然咬咬牙，赔笑道：“将军，这个善事我们愿意做。”
仓田摇摇头，指着自己写的诗，一本正经道：“魏桑，你看仔细。”
裴玉珏拊掌笑道：“将军，善事当然有大小，这不论大小，都有个确切的数目，我们有心做这个善事，就是不知道将军要的是什么数目。”
仓田拍拍魏远志肩膀，“魏桑，是五万吗。”
魏远志满面木然点头。
裴六爷迅速接茬，“五万，我马上准备！”
小野将军霍然起身，冲着魏远志喝道：“看清楚！”
魏远志张口结舌，猛地抬头。
四个人，八双眼睛，全都盯着他。
全都像是要吃掉他。
裴玉珏强笑道：“将军办的是大事，五万确实不够干什么，这样吧，我们第一笔先给五万，其他的十五万，以后每个季度付一次。”
无人回应。
魏远志伸出颤抖的手，提笔在“百万”两个字上画了个圈。
裴六爷和裴玉珏额头青筋暴跳起来。
小野将军和仓田微微一愣，同时爆笑出声。
仓田换了北平话，笑道：“小魏，你的眼光不错，这幅字嘛，确实值这个价儿。”
小野将军点头道：“我们的军队推进非常顺利，不过你们也知道，打仗打的就是财力物力，什么地方都要钱。说实话，要不是你推荐了魏桑，我们也攀不上这层关系，也没法找你。”
魏远志满头冷汗，已经不敢抬头去看裴家兄弟的表情。
“如实翻译吧，魏桑。”
小野将军点点头，露出真正的笑容。
狼一般的笑容。
一个唱红脸，一个唱白脸。
直到站到熟悉的颐园街裴家门口，魏远志才明白这几个日本人的分工，也对自己的未来产生恐惧。
他当了几天摆设，突然变成香饽饽，明摆着没什么好事。
小野将军冷着脸盯着他，仓田顾问满腔热忱，目光如火……两人并不觉得自己贸然上门有什么奇怪，也毫不担心堵不到裴家兄弟。
果然，看门人一看到小野将军仁丹胡子这张脸，吓得魂飞魄散，哪敢让他们等，打开门就把人往里面引，而暗里其他人早已飞奔去报信。
三人来到客厅，裴家兄弟早已不慌不忙迎出来，一番介绍寒暄之后请两人落座。
一贯颐指气使的裴六爷在两人面前跟鹌鹑似的，大气也不敢喘，倒是裴玉珏算知识分子，场面上要灵光很多。
“听魏桑说，你们裴家一直在做善事，很不错嘛。”
仓田顾问说的中国话带着一点天津口音。
魏远志只想高呼冤枉，他刚刚才入职，劈头被人一顿砍，至今惊魂未定，哪里跟谁得上话。
裴玉珏丝毫不乱，深深看了魏远志一眼，连连称是。
“魏桑，你来说说看，下一个善事想做什么？”
这一句，是小野将军用日语问的。
话音刚落，三双眼睛齐齐落在魏远志身上。
魏远志哭笑不得，连连摆手，“我们一大家子，自己都养不活，真的不知道怎么做善事。”
“翻译！”小野将军满脸不快，仓田顾问也皱了眉。
魏远志心头暗惊，打起精神翻译给两人听。
裴六爷目光如刀，似乎要在他脸上戳出个洞来，等他说完，随即冲着小野将军毕恭毕敬道：“将军，请问您有什么吩咐？”
魏远志翻译完毕，小野和仓田交换一个眼色，仓田露出和善笑容，冲着魏远志微微点头，“很好。”
他只说了两个字，魏远志再次傻眼了。
裴玉珏起身正色道：“只要我们兄弟能办到的，一定尽力而为。可惜的是，今年收成不好，我们的慈善救济所收了许多孤儿寡母老弱病残，到现在还源源不断收人，以我们兄弟微薄之力，真是举步维艰……”
“不过，”裴玉珏环顾众人，“二位将军，不必为我们慈善救济所担心，满洲国总理已经表示要给我们提供一些帮助。”
魏远志赶紧翻译完，小心翼翼躲在一旁，以免被战火殃及。
一片沉寂，小野将军用手指敲击着桌面，听起来有万马奔驰。
仓田重重咳嗽一声，不知道手下怎么动了，茶杯落地摔碎了。
“对不起！”魏远志慌慌张张向前一步，准备收拾残局。
仓田推开他霍然而起，冷冷道：“你们兄弟的意思，是我们大日本帝国对你们不好？”
“不敢不敢，我们兄弟不是这个意思，您误会了。”裴玉珏看了看魏远志，“孩子，再去拿个杯。”
他的口气慈父般温柔，好似魏远志真的是他的儿子。
“就是，您要是待我们不好，我们兄弟哪来这么好的日子过，哪来的大房子大车子，对吧？”裴六爷也笑容可掬，“小魏，把我的话原原本本翻译给将军听！”
听完魏远志的翻译，小野将军拊掌而笑，“裴六爷就是裴六爷，说话中听。”
一通热闹之后，气氛顿时缓和下来，裴六爷领着两人参观，裴玉珏目光示意，将魏远志拖到最后才走。
无人的走廊，裴玉珏揪住魏远志，气急败坏道：“你怎么把人弄家里来！”
“他说来就来了，我也不知道是来这里。”
“他到底要多少，你心里有数没。”
“要不，我私下问问。”
“来不及了，瞧瞧他那样子，不敲诈个大头，今天不会善罢甘休。”
“真的不是我说的，我真的不知道他要来……”
裴玉珏拍拍他肩膀，笑道：“我知道，你别怕，大不了给点钱打发，这个世道还没有钱摆不平的事情。”
魏远志茫然点头。
“他们喜欢什么，吃喝嫖赌抽，还是喜欢古董字画，总得有一样吧。”
“听说他们生活非常俭朴，也从不沾女色，今天这是怎么……”
裴玉珏一愣，脸色灰败转身。
这个时候，魏远志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询问裴醒和琥珀的婚事，只得恹恹地跟了上去。
走到书房门口，裴玉珏脚步一顿，回头看了魏远志一眼，笑容满面道：“裴醒要调去长春，再说你父亲刚刚过世，不适合办婚事。”
魏远志脑子里轰隆隆作响，无言以对。
裴玉珏拍拍他肩膀，“婚事办不了，你跟琥珀还是我的孩子，你们好好工作，不要出什么岔子，我没办法向你父亲交代。”
魏远志连连点头，一个字都不想说了。
书房内，小野将军正襟危坐，仓田站在书桌前装模作样写书法。
一面东风百万军，当年此处定三分。汉家火德终烧贼，池上蛟龙竟得云。
江水自流秋渺渺，渔灯犹照获纷纷。我来不共吹箫客，乌鹊寒声静夜闻。
仓田是个中国通，字写得确实好，裴六爷一边叫好，一边不停瞥向深藏不露的小野将军，心里直打鼓。
“你来！”仓田将笔交给裴六爷，裴六爷没办法，只好写了一个应付场面的龙字。
裴玉珏和魏远志走进来，仓田连忙冲着魏远志一指，“魏桑，来看看，这个字值多少钱？”
魏远志呆住了。
裴六爷和裴玉珏都变了脸色，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魏远志。
魏远志没奈何，只得凑过来，每个字都很好看，可是所有的字凑在一块嗡嗡有声。
“婚事办不了……”
“办不了……”
“多少！别傻看着！”裴六爷不耐烦了。
“我觉得值五万吧。”魏远志突然露出近乎自暴自弃的苍白笑容。
他以为凭着自己的乖巧听话能够让裴家高看一眼，得到谈判的机会，为琥珀争取一线生机。
如今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，婚事办不了，他该怎么回去面对琥珀。
他用中文说了一遍，又用日语说了一遍，用的是东京腔，说得清脆漂亮。
小野将军略一点头，有了一丝笑容。
看来今天不出点血是糊弄不过去，裴六爷满头是汗，突然咬咬牙，赔笑道：“将军，这个善事我们愿意做。”
仓田摇摇头，指着自己写的诗，一本正经道：“魏桑，你看仔细。”
裴玉珏拊掌笑道：“将军，善事当然有大小，这不论大小，都有个确切的数目，我们有心做这个善事，就是不知道将军要的是什么数目。”
仓田拍拍魏远志肩膀，“魏桑，是五万吗。”
魏远志满面木然点头。
裴六爷迅速接茬，“五万，我马上准备！”
小野将军霍然起身，冲着魏远志喝道：“看清楚！”
魏远志张口结舌，猛地抬头。
四个人，八双眼睛，全都盯着他。
全都像是要吃掉他。
裴玉珏强笑道：“将军办的是大事，五万确实不够干什么，这样吧，我们第一笔先给五万，其他的十五万，以后每个季度付一次。”
无人回应。
魏远志伸出颤抖的手，提笔在“百万”两个字上画了个圈。
裴六爷和裴玉珏额头青筋暴跳起来。
小野将军和仓田微微一愣，同时爆笑出声。
仓田换了北平话，笑道：“小魏，你的眼光不错，这幅字嘛，确实值这个价儿。”
小野将军点头道：“我们的军队推进非常顺利，不过你们也知道，打仗打的就是财力物力，什么地方都要钱。说实话，要不是你推荐了魏桑，我们也攀不上这层关系，也没法找你。”
魏远志满头冷汗，已经不敢抬头去看裴家兄弟的表情。
“如实翻译吧，魏桑。”
小野将军点点头，露出真正的笑容。
狼一般的笑容。